江龙从湖南一家县级医院来到湖北黄冈支援抗疫已经三天了。
前天中午,他一踏上这片红色土地,解下行李,来不及洗去风尘,便进行紧张的培训。天黑好一阵了,培训才结束。他草草吃了晚饭,在当地医院行政人员引领下,找到集体宿舍,铺好床,江龙一头栽到床上,就不想动弹了。
咯嗒咯、咯嗒咯……手机不断传来微信提示音。要是往常,江龙早就拿起手机,去浏览好友信息了。可是今晚,他太累了,倒到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。
昨天早晨醒来,江龙才去翻看着好友的微信信息,满屏满屏都是夸奖、鼓励和祝愿,他的心里感到美滋滋的。平时很少玩微信的妈妈,也给他发了长长的一段话:“龙宝,你这次去湖北抗疫,妈一开始好担心好害怕。妈实在舍不得,但也没有理由阻拦你。妈也是懂道理的人,知道你这样做是对的。但是,妈隐隐感到,妈的唠叨是否也促使了你的远离。妈在后悔。你爸死得早,你只有我这个妈,妈也只有一个龙宝。妈盼你早点成家也是为你好。不说这些了。妈就希望你在湖北切记要保护好自己,有吃一定要多吃,能睡一定要睡好。只有自己身体好了,才能去救治病人。龙宝,照顾好自己,妈等你回来!”
说真的,江龙这次报名援助湖北,跟他妈爱唠叨也有些关系。半年前,江龙和刘萍还没有宣告分手的时候,妈妈总是催他主动点,把刘萍追到手,抓紧把婚事办了。江龙一听妈妈唠叨就烦,我还能怎样主动呢,要人家愿意啊!记得是暑假中的一天晚上,江龙主动请刘萍出来喝茶,刘萍说没空。江龙说,那改日吧,问她什么时候有空。刘萍说不晓得。江龙心情沉重地说:“知道你们在乎我是个护士。要是这样的话,我们分手好了。”刘萍沉默了一阵,回答道:“分手吧。”
妈妈发现江龙跟刘萍没有来往了,催他去看刘萍。江龙说:“看什么?分手了!”妈妈问他为什么分手了,江龙不吱声。问得多了,他嗡声翁气地回了一句:“还不是嫌我当护士?”妈妈便四处托人做介绍,可是江龙心里很乱,也放不下刘萍,不愿意与女方加微信通电话,更不肯去见面。这样一来,妈妈的唠叨升级了,江龙也多次说过要搬出去住了。
这次湖北爆发新冠疫情,医院动员大家报名援助湖北抗疫。江龙第一个报了名。他担心领导不同意,还给院长发了短信:“医院就我一个男护士,哪怕只去一名护士,也请派我去!”
院领导研究人选时,江龙守在会议室门口。听到有人说江龙不在感染科上班,建议不派他去,他便“闯”了进去,申述自己离开感染科才一年时间,这次他又把感染科护理知识重新温习了,保证能够完成任务。院长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批评道:“江龙,你这样闯会议室是不对的!”停了瞬间,换了种口气说:“我事先也了解了,江龙很好学,业务能力可以,我相信你!不过,我还听说你是跟你妈赌气报的名。你坐下说,是不是?”
江龙没有坐下,向前挪了半步,恳切地说:“院长,各位领导,跟我妈赌气的成份不能说一点也没有。我这次去湖北,与我妈分开一段时间,我们都可以换种方式思考一些问题,也不是坏事。不过,这都是我个人的私事,再大也是小事。讲到公事上,医院要派人援助湖北这样的大事,我没成家,负担轻,我不去,谁去?院里就我是个男护士,我都不去,还派谁去?国家遇上这么严重的疫情,我们医护人员不去,谁去?反正我要去,请各位领导成全我!”江龙说完,深深地鞠了个躬,转身就要出门。院长喊住他,对大家说:“江龙的三个‘谁去’问得好!同意他去的,鼓掌!”会场上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江龙又深深地鞠了个躬。院长高兴地说:“听到掌声了吗,江龙?回去做准备吧!”
江龙还在想着报名参战的场景,吃饭的钟声响了。大家紧张而有序地领到早点,各自找个地方三口两口地吃完,便投入了战斗。江龙穿上厚厚的防护服,走进重症室的前个把小时里,好像有一种吸不到氧的感觉,左侧太阳穴一直疼,时不时干呕,蒙在护目镜里的双眼,干涩得难以忍受。他努力忍耐着、支撑着。过了那段时间后,状况逐步得到缓解。这天,医院收治确诊患者20多人。江龙在自己的岗位上,记录、检查、安置、输液……忙得连叹口气的空闲都没有。因为始终处于高强度、超负荷工作状态,浑身出汗,防护服湿了又干、干了又湿,汗腺把体内的水分无情地“抽干”了,他事先穿上的纸尿裤竟然失去了应有的作用。
江龙援助的这家医院,是一所二甲医院,硬件设施不是很完善,墙壁氧坏掉了无法使用,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换一个大氧气筒。氧气筒又大又重,需要很多人一起上阵才能换好。作为队里唯一的男护士,干这种重活的时候,江龙回回在场,而且总是冲在最先,干到最后。在黄冈上班的第一天,江龙一直忙到晚上10点才交班,这一班连续上了14个小时。在他负责的重症室,每个患者身上都有六七个泵,他必须及时给患者做好医疗护理,同时还要帮患者翻身、扣背排痰、收拾大小便。因为没有护理阿姨,他还要跟其他的女护士一样,包揽洗涮痰盂、便盆之类的清洁工作。14小时一刻不停地干下来,他整个人都快累瘫了。交班后,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,也不知怎么上床睡觉了的。
醒来后,才知道是来黄冈第三天了。离早餐的时间还早,江龙照样打开微信,看看好友的留言。依然是满屏的赞美和祝愿,特别是家乡楹联学会发来的嵌名联“生民有难江城泪,大爱无疆龙野情”,让他十分感动。就在这时,被他置顶的刘萍发过来一句话:“亲爱的,加油!等你回来结婚!”
江龙望着手机楞住了,他怀疑这是幻觉。等到冷静之后,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真的是刘萍发过来的,那短短的11个字,分分明明就是:“亲爱的,加油!等你回来结婚!”江龙不再怀疑自己的视觉,但转念又想,会不会是她把给别的男友的信息错发到他手机上来了,或者是她的闺蜜用她的手机开玩笑呢?想到这里,江龙回了一条信息:“发错了吗?”
“怎么会发错呢?”刘萍的信息立马来了。
“你是刘萍?”
“不是我还是谁?”
说话的口气像刘萍。但江龙还想听听她的的声音,便向对方发起了语音通话,那边干脆挂断语音通话,发来了视频通话。江龙赶紧接通视频,刘萍在那边深情地看着他,他也痴痴地望着刘萍,互相不说一句话。过了好久,江龙才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我是护士。”刘萍“嗯”了一声,含情脉脉地说道:“你要好好休息,增强免疫力,健健康康地回来,我在等你……”
今天的早餐,江龙吃得格外香。因为工作环境熟悉了,加上接班的同志及时跟上来了,晚上8点就交了班,这天他感觉没有昨天那么累。回到宿舍后,他破例没有当即睡过去。躺在床上,早上和刘萍视频的场景又跃到了眼前。他想起了刘萍的嘱咐,“好好休息,增强免疫力”,他强迫自己快快入睡,可是大脑偏偏不听使唤,思想的野马越跑越远了……
江龙和刘萍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。初二以前,他俩一个是班长,一个是学习委员;初二以后,一个还是班长,另一个成了团支部书记。初三那年,江龙的爸爸出车祸去世了,江龙只想早点工作,帮妈妈分担一些,便放弃上高中,选择了最好找工作的男性护理专业,报考了中专。毕业后,他如愿以偿地进了县里最好的医院,当上了全县有史以来第一位男护士。江龙试用期满转正的时候,刘萍大学毕业安排在县城一所初中任教。那学校与医院只隔一条马路,这对从小同学的年轻人自然走到了一起。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后,江龙正式向刘萍发出了求爱的信号。一向十分尊重父母的刘萍,在收获甜蜜和幸福的同时,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人。哪想到她妈当即青着脸表示强烈反对,理由就一个,男的当护士没出息。他爸虽然没有作声,但是看得出来也是不乐意的样子。因为大人的态度,刘萍对江龙若即若离,她喜欢江龙,也渴望与江龙呆在一起。但是,每当她与江龙接触频繁一点,她妈就会出来阻挠。她不能不考虑妈妈的意见,但是,对妈妈为她物色的那些男孩,却毫不留情地一个个都刷了。
江龙内心清楚,他与刘萍是有感情基础的,但他也知道刘萍的性格,她很难作出与父母截然背离的抉择。所以,每当妈妈督促他对刘萍主动一点的时候,他就心里烦躁极了。暑假中的那次,他没把刘萍约出来喝茶,心中非常难过,才在气头向刘萍提出分手的想法。没想到刘萍当即答应了。想到这里,江龙心里有些乱了。
此刻,刘萍也在后悔暑假中不该说气头话。那天晚上,看到江龙约她喝茶的信息时,她正好在家。她跟爸妈说,要出去一下。她妈问她出去干嘛。刘萍如实告诉了大人。她妈说:“把手机给我,我来说,要他不要骚扰你。”刘萍态度明朗地说:“他没有骚扰我,我也喜欢他!”“不行!你无论如何不能嫁给一个护士!你必须回绝他!”她爸也在一边搭腔:“你就说你没空。”刘萍按照爸爸的意思,回了过去。后来,又顺着江龙的话,回了一句“分手吧”。而这一次,她爸妈对江龙的印象明显改变了,她要把这些告诉江龙,让他放下包袱,树立信心,早日凯旋。
江龙越想越乱,干脆去看微信。这时,刘萍发来了一条长长的信息:“亲爱的龙,我俩的感情基础,相信你也是体会得到的。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的职业。我爸妈思想守旧,以前有这些想法是难免的,作为他们的独女,我也很为难。这次你踊跃报名援鄂,省长、市长、县长都为你壮行,市长还特意表扬了你,说你是我市唯一一位援鄂的男护士。看到电视报道后,爸伸出大拇指说:‘江龙这小子要得!’我问妈:‘江龙要得吗?’妈也点头了。我趁热打铁地问道:‘我要嫁给江龙,你们同意了?’爸妈同时‘嗯’了一声。还有,我已经跟你妈打了电话,告诉她我们都在等江龙回来,我们这边疫情不重,今天我就过去看妈,你在那边放心,家里有我!”
江龙读着刘萍的短信,人像掉进蜜糖罐子里一样,泪水却禁不住地流了下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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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陈扬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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